NO SIGNAL

年更星人堆文处

【月影】疼痛的去向(下)

上篇 · 小鸡和羽毛枕头
中篇 · 伤痕



下篇 · 我所知道的你

散场后路过楼梯口,他听见有人在哭。断续的哽咽、滞涩的鼻音、以及被拼命压抑在嗓子眼的抽泣声——无非是赛后场下随处可闻的哭声罢了。月岛不屑地绕开了位于楼梯背后的音源,随散场人流穿过走廊往体育馆外走去。 

一直走到门边,才发现本应好好待在脖子上的耳机不见了。大概是落在观众席了,得快点找回来才行。月岛逆人流折返,匆匆经过方才的楼梯口时,哭声仍在持续着。 

有必要这么真情实感吗,一场比赛而已。他感到些许心烦,刻意加快了脚步。好在回来得早,排球馆观众席尚未最终清场,他从中层看台的栏杆处拿回了自己的耳机。似乎是先前起立观赛时不经意摘下来挂在栏杆上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做,他已经记不得了。 

中三这年的全国综体大会县预选决赛,本该是场与他毫无瓜葛的比赛。至少在终场哨声响起的瞬间、以及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月岛都是这么认为的。 

传说中的球场上的国王,从半场起直到对方王牌扣下绝杀球的最后一刻,都始终维持着低头紧紧攥拳的姿势坐在场边替补席的板凳上。中学时代最重要的一场比赛,于那个国王而言竟是如此可悲而可笑地提前结束了,不仅没能带领队员获胜,反倒因自身问题交出了一份分数颇有些耻辱的答卷。倘若换作自己碰上这种情况——月岛事不关己地换位思考了一下,多半连继续打球的勇气都要失去了吧。毕竟在经历了哥哥的事之后,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从排球馆出来,月岛试图换一条路走。不知为何,他对再次经过那里、再次听见那个哭声产生了本能的抗拒。然而绕远的结果是另一边的出口根本没开放,只得重新沿原路返回。

他不愿承认,由楼梯间传出的那个声音,确实让他回想起了过去某日在家中,透过半开门缝窥见的、跪倒在卧室地板上悄然痛哭的背影。

败犬的哭泣。

再怎么努力也总会有输掉的时候,而更有甚者,即便拼尽全力也永远赢不过别人、赢不过自己。这样的人为了什么而努力?是为了像哥哥那样接连三年预支着谎言,最终因无法用真实偿还谎言而哭泣吗?

让月岛松了一口气的,是第三次路过那个地方时,哭声已经停了。而他没想过,从楼梯背后走出来的,竟会是他所知道的人。

北一排球部队服外套下摆沾着尘土,同样沾满尘土的还有正被对方拽着带子大喇喇往肩上甩的背包。月岛猛地停在拐角处,那人却看都没看这边一眼,大步流星地往体育馆出口去了。那背影和步伐与赛前在首发阵容中见过的并无任何差别。若不是先前确切听到,他甚至难以相信影山飞雄曾躲在楼梯间里偷偷哭泣的事实。

那张脸上有灰尘,有泪痕,也有他最不能理解的另一种东西。

为什么。月岛站在那儿,抬至颈侧准备将耳机往头上戴的手滞在半空。为什么在经历了那种足以留下阴影的、若换作自己或许连继续打球的勇气都要失去的变故之后,还能像那样毫不犹疑地迈出一步呢。

因为是天才所以并不在意吗?但就算是天才——就算是拼尽全力的天才,也会遭遇这样的惨败。那天才又为了什么而努力?是为了像影山这样输得彻头彻尾,再故作潇洒地向前走吗?

纷繁的猜测充斥着大脑,令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烦躁感,却说不清这份烦躁究竟指向影山,还是指向自己。眼下只有一个念头是明确的,月岛想着,可能的话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遇见影山这样的家伙。在天才的阴影底下挣扎过的人,有哥哥一个就够了。

当然,结果事与愿违。在放学后的乌野校舍中庭,他第一次亲口对本人叫出了那个充满讽刺意味的绰号。

“国王。”

作为这段漫长剖白的终结,月岛看着影山,又念了一遍这个已经喊惯的称呼。尽管现在用途仅限于调笑打趣的场合,但在最初那天,说出这个词的自己曾怀有怎样的恶意,他再清楚不过。

原本一辈子都不想扯上关系的人,如今却成了喜欢的人,坐在他右手边安安静静地听完了他的话,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直直看进他眼睛里。

“……果然还是不告诉你比较好?”月岛轻声笑笑,“如果让你回忆起不愉快的事情,我道歉。你应该也没想过会被别人、尤其是我,撞见你最狼狈的时候吧。”

“说实话,那场比赛之后的记忆很混乱,”影山垂着眼,“只记得一个人躲在哪里哭过,却不记得确切的地点,听你说是在楼梯间,才找回一点印象。也……没注意到你的存在,或者应该说,周围的东西都看不见了……唯独能够确定的是假如在那里停下来的话,也许就再也没办法前进了。”

“所以当时才那么坚决的吗?该说你是单细胞一根筋,还是无所畏惧呢。”

“害怕是……有的。”影山坦白说,“有段时间确实感受到过痛苦,但也很快被想要继续朝前走的决心取代了——”

“因为进了乌野、遇见了日向他们?”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动摇,月岛问道。

“那时候往前拉了我一把的,确实是日向、和乌野的大家。和北一不同,原来世界上还有能像那样追上我的托球、并狠狠扣下去的家伙在。听到球砸在对方场内的时候,我大概也有种总算舒了口气的感觉吧。从那以后就一直在想,能进乌野真的太好了……之类的。”

“嗯。”对方说的都是事实,也正因如此,他感到心有不甘。

“不过,只有月岛,”影山斟酌着措辞,“只有你和其他人不一样。要说日向他们是在拽着我向前走的话,你就是那个……让我始终记着过去的人。”

“……反派角色吗?”月岛自嘲般地笑起来。

“最初是这个印象没错。可后来,每次被你叫国王、被你提醒那场比赛的事,我都会想起中学时候的自己、那个在你口中团队协作能力糟糕得一塌糊涂的自我中心的国王——可恶,这称呼自己说出来反而感觉更讨厌了。”影山有些愤恨地塌下嘴角,指着自己胸膛说,“所以,就是因为月岛你,那个原本不能继续留下来的国王最后哪儿也没去成,直到今天也还在我身体里活着。”

“那在你看来,这是坏事吗?”

“……也不能说是坏事,吧。”

与先前迥异的心情开始慢慢填满月岛的胸腔。没理解错的话,对方所说的与他真正想要告诉对方的,竟是同一件事。这个认知让他一扫几分钟前的不甘,连带着脸上表情也明亮和缓起来。

“我确实是希望,你能一直一直记着那个国王的。”

睁大的深蓝色瞳仁中透出少许疑惑,月岛看着这样的影山,继续道:“就算是团队协作能力糟糕得一塌糊涂的、自我中心的国王,我也希望影山能一直记得。”

“月岛?”

“至少我是想记得的——有个输掉比赛独自躲进满是灰尘的楼梯间里拼命压着声音哭泣、却又在擦掉眼泪之后重新迈出脚步的家伙,我不想忘掉他,也不想你忘掉他。”

“……为什么?”

他伸出手触碰对方的脸。

“因为那是我最初知道、且只有我所知道的影山啊。”

深夜的高速路、窗外蜿蜒如河流的细密光点、和唯独在两人头顶亮着的阅读灯,全都沉入到安稳的睡眠中去。偶尔响起的来自车内其他几名散客的低沉鼾声几乎盖过了月岛句末的尾音。黑色发梢与睫毛的一点点投影和他的指腹一起落在影山的下眼睑。然后伴随细微颤动,那双眼睛闭拢起来。

“我会……”半晌后,影山有些难耐似地睁眼,开合的嘴唇笨拙地蹭过他的掌根,“替你记着的。”

“嗯。”月岛由衷地笑着,忍不住将食指滑向对方耳廓。

“所、所以快点放手啊笨蛋!”

似乎进攻得太快了些。他收回手颇得意地欣赏着影山害羞窘迫的神情,没什么诚意地自我检讨了一番。说到底还要怪对方,从今天见面起就直球吊球轮番上阵击溃他的防线,如今也该给他一次绝地反击的机会了。

“哇,脸像草莓一样。”

“……你这家伙果然就是反派角色吧,超级讨厌的那种!”

“想来想去还是那个哭唧唧的国王更可爱呢。”

“还敢说……偷听人哭最差劲了,要、要不是刚才气氛不太恰当我早就揍你了笨蛋月岛笨蛋!”

“嘘,其他人都睡着了的。”

闭嘴打闹的结果是空蛋糕盒被影山一掌拍扁,月岛只得举手投降。好在纸盒上没有印着那只黄色小胖鸡,他想。

闹完了,影山倏地把脸转向窗外,“我要睡觉了。”

“嗯,睡吧。”月岛伸长手臂将他们头顶的阅读灯旋灭,“……明天醒了之后,可能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不能现在说吗?”影山又皱眉看回来。

“不能,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哈?你这么说只会让人更在意吧。”僵持几秒后,见月岛毫无动摇之意地拿出了爱用的耳机,影山啧了一声选择放弃,“知道了我睡总行了吧。”

“嗯,晚安。”

回答他的已经是对方均匀的呼吸声。

月岛调出音乐播放列表,打算挑几首适合在告白之前听的曲子。可直觉告诉他,大概根本没有哪一首歌足以描述他此刻的心境。轻飘的,一脚深一脚浅的,摇摇晃晃的,让人不安却无比安心的。

夜晚依旧长,而路不再远。他伸手就能抓住他了。



Fin.

『痛みの行方』

下篇这个梗是我一直想要尝试的,能顺利(?)写完真是太好了,呼。


照例附赠后日谈:合宿结束也就是告白成功之后和乌野全员一起乘巴士准备返回宫城的月岛和影山。因为山口先抓着日向坐并排了而不得不去和月岛坐并排的脸超红的影山。以及嘴上说着勉为其难让可怜的国王坐我旁边吧实则在心底默默盘算还是帮山口把情书交给谷地同学吧的月岛。

感谢你看到这里。


评论(23)
热度(796)
  1. 共6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NO SIGNAL | Powered by LOFTER